明菜🥗

03

Natalia睡得沉沉，少女缠在一起的头发遮挡住瘦削如果仁般的脸颊；她将自己埋在披风暖烘烘的领子里，白皙的面庞上泛着一丝病态的红。

醒来后她感觉胳膊上的擦伤被披风的皮料磨得火辣辣的，她野蛮地解开脖颈处的绳结，脱下披风，翻过面来。寒意瞬间刺入皮肤，接着冰壁的反光，她看到披风的背面布满了大块大块的血迹，大都早已变成了黑色，干掉后的表面如同非洲大地一般龟裂开来。

空气仿佛忽然漫开一股血腥味，Natalia再也不能忍受胃部的翻涌，她扶着刺骨的结界壁干呕起来。

当嘴里满是酸水后她逐渐平静下来。她将披风甩的远远的，自己却蜷缩成一团抵御寒冷。身体内翻江倒海后她忽然感到一阵眩晕，被冷冻的记忆从大脑的昏暗角落里醒来……

她曾在漫天风雪中跟随者坚定的士兵走向雪原里的红砖楼，她骄傲地一节一节踩上木质台阶。她换上洗得发软的芭蕾舞裙，足弓绷起，于是由脚踝至小腿再至紧实的大腿，肌肉全部紧绷，如同踊跃的兽脊的骤然起伏。沉默寡言的老师在撕腿时用上了全部的力气，女孩们的闷哼声在不宽敞昏暗的教室里此起彼伏。

她成为了优秀的舞者，再后来她又成为了优秀的杀手、间谍。她一点一点长大，开朗的五官明艳起来，她开始寻找自己最美的姿态；她开始对着镜子描眉，火红的头发拉直又烫卷……

她最终成为了黑寡妇。

好像记忆里一切都轻松得过分了。她颤栗一下——她回想起一些细节。

她回想起选拔黑寡妇的过程中，他们将她和十几个女孩子关在一起训练，让他们成为分享食物的朋友；半个月后又将她们带入雪原林海，树林的尽头放着madam准备的“神秘礼物”，一同在冰天雪地里穿梭数日后女孩们发现，树林深处的古树挖空了心，里面放了一台漂亮的绞肉机。

她回想起女孩们先是站成一排剧烈地颤栗着，然后一个金色头发的姑娘哀鸣一声，她向她最好的朋友奔去，她们厮打在一起。而后队伍里爆发出一阵尖叫，所有人开始流着鼻涕和眼泪纠缠在一起，温热的血液在大雪里开了花。

她回想起她是连滚带爬地走回起始位置的。红发结成绺，分不清哪里沾了血；她的身后一路拖着红色的踪迹。她是那场选拔唯一的存活者，她为西伯利亚冷酷的寒冬刻写下洗褪不去的红痕。

Natalia忽然很冷，如同有寒流顺着皮肉在她体内肆意窜流。皮肤上渗出薄薄的汗水，如同当年布满全身的温热的血液。她的心一半是火热，一半是彻骨的寒凉；一腔是肃杀寒冬的热血，一腔是委屈和绝望。冷热的情绪让她的心脏酸胀，逼得她近乎发疯。

她最终想起来，当她洗去一身血迹，光鲜亮丽地再次出现在Red Room时，Madam M居高临下地望向她，对她说：“从今以后，你就是黑寡妇。你存在的意义，就是为祖国杀死寒冬。”

寒冬，寒冬。她从地狱的一个房间踏入另外一个房间，自此她的生命里只有寒冬。

如同纠结在泥土的萌芽终于冲破黑暗迎来了新鲜的空气。心脏像一口大锅，隆冬压境胸腔，吹灭了肋骨间的火焰，精心炖煮的叫做“仇恨”的情绪冒着泡，扑出的腥臭的烟气熏红Natalia的眼。

寒冬再次来看她是数日之后，其间Natalia的恨意只增不减。

他反手划破了结界走向她；他为她端来了一小盘食物。

Natalia不再等待机会，她一跃而起，手持匕首，直刺他的胸膛。他用左臂挡去，她便抬起脚来，踢翻他手里的食物，攻击他的右臂。寒冬勃然大怒，利用闪身躲避的空当钻到她的身后，抬起脚毫不留情地踹向她的后腰；Natalia飞了出去，狠狠摔到地上。

短短20秒，又失败了。黑寡妇又一次失败了。

寒冬沉着步子一步步向她走来，周身温度愈发寒冷，空气里浮动着冰粒。

Natalia索性趴在地上不起来，任凭受了委屈的自尊和发臭的恨意将她的五脏六腑侵蚀，她甚至从中获得了失败的快感，这个感觉棒到在她的眼睛里结成大量水滴。

“别逼我杀了你。”寒冬揪着她的头发将她拽起，恶狠狠地对她说。他呼出的寒气透过面罩扑在她的脸上，她的发尾被他攥住，结了冰。

“你杀我啊！”再也不允许再有任何一点情绪膨胀，她失声冲他吼道，“像你曾经杀死的那些女孩一样，杀了我啊！”

寒冬忽然噤了声。他一言不发地松开揪住她长发的手，缓缓站起身来。

又是一阵如大雪过境后般的空荡的沉默。

“我不杀你。”

万仞寒冰中的红发少女终于掩面哭泣起来。刚刚重重的一摔扎破了盛满骄傲的胆囊，恍惚之间她感觉眼睛里流出的是黄绿色的胆汁。

TBC